以战略需求为导向、以学科优势为基础、瞄准“卡脖子”问题——
“有组织科研”对高校意味着什么
9月6日,中央深改委第二十七次全体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的意见》,要求瞄准事关我国产业、经济和国家安全的若干重点领域及重大任务,明确主攻方向和核心技术突破口,重点研发具有先发优势的关键技术和引领未来发展的基础前沿技术。此前,教育部印发《关于加强高校有组织科研推动高水平自立自强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就推动高校充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加强有组织科研,全面加强创新体系建设,着力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更高质量、更大贡献服务国家战略需求作出部署。
作为正式进入文件的新语汇,围绕“有组织科研”的讨论迅速升温。在高校视野中,有组织科研意味着什么,与以往的相关政策有何关联?记者进行了采访。
瞄准“卡脖子”问题,高校有组织科研不是“撒胡椒面”
2018年两院院士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要强化战略导向和目标引导,强化科技创新体系能力,加快构筑支撑高端引领的先发优势,加强对关系根本和全局的科学问题的研究部署,在关键领域、卡脖子的地方下大功夫,集合精锐力量,作出战略性安排,尽早取得突破。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科学家座谈会上指出,要发挥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优化配置优势资源,推动重要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攻关。
“两院院士大会指出,要全面深化科技体制改革,要坚持科技创新和制度创新‘双轮驱动’,制度创新就是有组织科研的先声。”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副研究员秦冠英分析,会议提出明确企业、高校、科研院所创新主体在不同环节的功能定位,而这次《意见》明确了高校基础研究主力军和重大科技突破策源地的定位。“传统上,战略科技攻关多依赖科研院所,但科技发展归根结底需要人才,需要高校培养大批的高质量顶尖人才,打通科技攻关链和人才培养链是《意见》新型举国体制的一个重要特征,意味着高校需要承担更重要的使命。”
“有组织科研,大的背景是针对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也就是‘卡脖子’技术的问题。相关部门也在盘点我们的科研攻关主体力量,对高校寄予厚望。健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实际上最核心的就是有组织科研,集中优势力量、优化机制,协同攻关。”华南师范大学粤港澳大湾区教育发展高等研究院院长卢晓中说。
“有组织科研不是撒胡椒面、雨露均沾,更不是文字层面理解的对科研过程予以组织,而是特定的、有目标、有侧重、精准化的科研发展规划,《意见》里说的很清楚,以战略需求为导向,以学科优势为基础,这两点框定了范围,也就是说聚焦战略高技术、高端产业等领域,依靠高校优势学科开展关键核心技术和基础科学攻关。”秦冠英表示。
任务驱动、团队协作,高校有组织科研不能“闭门造车”
在长期关注粤港澳大湾区高等教育的卢晓中看来,广东省2022年新增的“双一流”建设学科点就体现了向国家重大需求倾斜、关键核心技术的倾斜,向基础学校倾斜。“一个是华南农业大学的作物学,一个是广州医科大学的呼吸临床医学,一个是南方科大的基础数学,它们都很符合以上倾斜的学科特征。广东这三个学科能进入‘双一流’建设,我想也是有组织科研带来的成效。”
“学科发展需要有组织地去建设,而关键核心技术需要有厚实的学科积淀,这也是高校承担科技攻关任务的优势所在。”卢晓中介绍,2015年左右在国家出台“双一流”建设方案的同时,广东省在“十三五”科技创新规划中布局了高水平理工科大学建设。“当时就考虑到广东高校的学科结构在理工科方面是短板,难以支撑广东十大支柱产业。所以,这批对标支柱产业的学科建设在大湾区层面就是一种‘有组织科研’。”
卢晓中认为,新型举国体制的有组织科研还意味着组织形式的变革。“高校内部传统的学术组织主要是以科层组织为特征,比如像学部、学院、系这样的纵向组织,条条分割造成交叉融合很困难,现在我们需要建立和发展以科研目标与项目为驱动的研究中心,这是一种横向的组织结构,纵横交错形成矩阵式的高校内部组织构建。现在虽然建立了交叉学科的大类,但具体运行、协同问题还没有解决。高等教育系统实现科研资源集群化发展、高校内部形成矩阵式学术组织结构,有助解决学科交叉融合问题。”
“大的问题由需求决定,但问题分解成项目,仍要依靠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宏山提出,“有组织科研是重大任务驱动的研究,选题由谁提出?项目由谁审定?成果由谁评价?这三个方面如果完全由行政主导,就有可能‘拉郎配’。有组织科研需要有行政力量介入,但不能闭门造车,行政要促进知识的整合。”
“有组织科研的评价机制要有利于团队协同攻关,同时要注重对成果的考核。”卢晓中表示,“以往的科研项目中,重立项不重成果考核、验收周期一刀切等问题都应尽力解决,还要科学合理地评价成员的贡献,建立合作共享成果的评价机制,充分调动大家参与有组织科研的积极性。”
“科研和人才培养都是高校的重要使命。高校在培养人才上效果比较显著,但是在重大攻关项目上,响应国家需求的程度还不够。对高校而言,承担有组织科研的新任务,意味着评价体系要进行重新调整。”杨宏山说。
揭榜挂帅、鼓励能者上,高校有组织科研要注重人才培养
《意见》既提出高校“要继续充分发挥好自由探索基础研究主力军和主阵地作用”,又指出要“加快目标导向的基础研究重大突破”,自由探索和有组织科研的目标导向是否存在矛盾呢?
“二者不是互相排斥的关系,有组织的科研,是包容自由探索的。科研尤其原创知识的生产过程,有时候是个人的好奇心驱动的结果,研究兴趣和灵感是非常关键的。在这个过程中,揭榜挂帅、鼓励能者上,就是将那些在自由探索中脱颖而出的年轻人吸纳进来,进入有组织科研的体系中担当大任。”杨宏山说。
“《意见》提出的目标导向的基础研究非常值得讨论,这个目标是应用层面的,而基础研究则是找到支撑这个应用目标的自由探索。”卢晓中举例,“芯片性能是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可以分解为若干个基础研究命题,比如实现某种性能的功能材料就属于基础研究。在这个领域,研究者需要自由探索,以最终形成的成果服务于有组织科研。”
“有组织科研会给相关领域带来更多投入,但坚守立德树人初心,加强人才培养质量仍是高校的主责主业,也是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根本支撑,这在高校实施有组织科研的背景下更值得强调。”秦冠英说,“《意见》第六点举措提出推进高水平人才队伍建设打造国家战略人才力量,要培养造就一批战略科学家,实施高校优秀青年团队建设计划,这意味着,依托重大科技任务和重大工程推进高质量人才培养,依然是高校有组织科研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重要目标。”